24 December 2008

台灣捷運藝術 下站在哪裡?

【聯合報╱記者╱陳宛茜】 2008.12.24 10:49 am

「你固定在那一站上車?在那一站下車?車站中的人群總是來去匆匆。有人會在地下鐵的出口等你嗎?」

隨著地鐵悠然滑進南港捷運站,幾米「地下鐵」內的經典畫面,就在月台、樓梯牆面向你招手。這一剎那,虛構化為真實。

這是台灣自1993年設置捷運公共藝術以來,首次將本土創作者的經典作品,融入車站設計,在國外卻行之有年。

南港地下鐵 虛幻夢境?

以里斯本為例,政府在多個捷運站的牆面磁磚,繪上葡萄牙已逝國寶女畫家維拉‧達‧西爾娃的素描作品「貓頭鷹」。倫敦貝克街是「福爾摩斯」中主角的地址,貝克街捷運站出口也煞有介事地放上福爾摩斯的雕像,將虛構畫為真實的手法,與南港站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曾任巴黎公共運輸局研發工程師的楊子葆,著有「可移動的文化饗宴」、「捷運公共藝術拼圖」等書。他認為,南港捷運的「地下鐵」公共藝術,將台灣捷運藝術的「本地性(Locality)」往前推進一站,但仍有「美中不足」之處。

楊子葆分析,「地下鐵」雖是台灣膾炙人口的作品,但幾米自承創作靈感是受到東京、紐約地下鐵的啟發,作品充滿濃濃的「國際風格」。

「地下鐵」的的主要讀者是中產階級,而捷運的「重度使用者」卻是缺乏私人交通工具的老人、小孩與學生。楊子葆認為,色彩燦爛、濃濃異國風、卻與南港站周圍不搭的「地下鐵」,在他們眼中恐怕只是一場虛幻的夢境。

巴黎「在地性」 英美傚尤

在歐美,「在地性」是捷運公共藝術最重要元素。1977年,巴黎公共運輸局與市政府合作推動一個長達15年的「文化活力計畫」,邀請不同城市、地方的法國建築師與設計師,為市內三百多座捷運車站進行室內設計。

曾任駐法代表、在巴黎留學多年的楊子葆表示,「文化活力計畫」有一個最重要理念──捷運車站的室內設計,必須與車站坐落地點相互呼應。

以巴黎市第七區的「國民議會」為例,它本名為「眾議員宮」,1989 年改名為具公民意識的「國民議會」後,請來現代藝術家尚‧查理‧布雷,以紅、藍、白、黃、綠等色,做出強調普羅特性的色彩風格。

「藝術之都」登高一呼,紐約、倫敦群起傚尤。1981年,倫敦通過高達6500萬英鎊的「改變車站」專案計畫。同年紐約也通過一項預算高達1630萬美金的捷運系統更新計畫。

三大藝術城聯手出擊,捷運公共藝術在歐美蓬勃發展,成為公共藝術重要的領域,「在地性」更是創作重點。

捷運站名 與地名呼應

倫敦是世界捷運的誕生地。使用了140多年的倫敦捷運站,站內公共藝術多半沾染當地色彩。

Tottenham Court捷運站的周圍地區,是電影、音樂等流行文化的大本營,政府請來知名普普藝術家保羅齊,在月台壁面以馬賽克拼貼出流行文化的特質。海德公園旁的捷運站「Hyde Park Corner」,其連通捷運站與公園的地下道,牆上繪的是維多利亞時代仕女在公園野餐。

捷運公共藝術為什麼必須符合「在地性」?楊子葆認為,打開世界捷運地圖,會發現大部分捷運站名都是當地地名。這種命名方式是令使用者容易辨認,也讓埋於地下的捷運融入地上的城市肌理,成為城市歷史與文化的一部分。

全世界唯一不以地名決定車站名稱的,是北韓平壤捷運系統,站名皆與社會主義相關,如「革新」、「榮光」、「復興」等。只有在極權國家,才會出現這種意識型態凌駕空間地理的捷運怪象。

異國風 要融入本地

其實台灣第一次捷運公共藝術徵選──1993年台北雙連站選出的作品「雙連˙行遠」,便深具在地意識。這件作品以年代標註、黑白圖文記事表的方式,呈現雙連的歷史變遷。楊子葆認為,它不僅「地點感十足」,也很有故事性。
可惜這件作品的「在地精神」並未延續下去。台灣捷運推行公共藝術15年來,僅有敦化南路林蔭大道上的「樹河」,以及忠孝西路地下街內、以台北古城牆文物為展示主題的「麗正崇熙‧承恩景福」,與地面的都市意象有所連結。

即便是政治上強調「本土」的高雄市,挑選捷運藝術作品時,也寧可砸大錢請「世界級」大師,創作如夢似幻、不涉現實的「光之穹頂」。

其實只要多一點用心,便可讓「異國風」轉成「在地性」。以「地下鐵」為例,擺進南港捷運站的畫作有六幅,其中還有一幅是新創。楊子葆指出,只要政府要求幾米在新創的作品中融入南港本地特色,「地下鐵」就不再遙遠陌生。

「台灣人不喜歡過去,只喜歡創造歷史!」楊子葆認為,「在地性」的失落,可追溯到台灣人對歷史的「善忘」。此外,「台灣人的藝術和生活是分開的!」藝術高高在上,即使是最強調與民眾共享的「公共」藝術,也很難與土地產生親密關係。

【2008/12/24 聯合報】@ http://udn.com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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